“你就是程鑫鑫？”

女人姗姗来迟，段秋彤看了一眼她浓妆艳抹的脸，跟方才在监控里见到的那张模糊的面孔对了一下，似乎是同一个人。

“警官好，我是呀。”

程鑫鑫笑得殷勤，段警官第一眼注意到她高挺的鼻子，尖的有点不太自然，美艳的妆不算精致，像是赶时间的产物，又像在脸上挂了很久，一直没有卸的样子。

段秋彤对化妆这种事不太了解，便没有多想。

“这位就是段警官吧？您好您好。”她热情的伸出手来，却注意到对方打量的目光，于是笑容也变得不自然。

“您好，我们是刑侦支队的。”段秋彤出示证件，“有些情况需要跟你了解一下，昨天晚上你在哪？”

“昨晚？我，我在店里啊。”

“几点来的？”

“大概……八九点？具体记不清了，可能九点左右吧。”

“到了以后呢？你都做了什么？”

“没干嘛呀。”程鑫鑫眼神有些闪躲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不过她转了转眼珠，很快回答，“我去跟楚冰他们一块唱歌，到晚上挺晚的，就一起走了——楚冰没走，他自己留在店里了，主要昨晚他喝得太多了，路都走不直。”

“在哪个包厢？”

“二楼，666。”

倒是跟监控记录一样，段秋彤继续问道：“那你中间都做什么了，一直在包厢都没出来过吗？”

“那倒不是……中间去过一次洗手间。”

“没有别的了？”她引导道，“你可要想清楚，不要故意隐瞒。”

对方的语气威压十足，程鑫鑫垂下眼，以掩饰心中的慌乱，定了定神，张嘴狡辩道：“还有什么呀，警察同志，我这都是实话实……”

“别给脸不要啊姓程的，你自己干了什么你清楚。”刘昕洋忽然插嘴打断，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。

“这有你什么事啊？”

“我让你老实交代！”

“你在这拿着鸡毛当什么令箭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！”

程鑫鑫方才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已经全然消散，瞪着眼怒骂起来。段秋彤见情势不对，赶忙挡在二人中间，伸手拽住了刘昕洋举在空中的手。

刘老板还是给了警官面子，转过身去不瞧她，程鑫鑫却依旧抻着脖子，指着眼前人大叫：“你算什么东西？你管得着我吗？店里的事跟你有关系吗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的！你真拿自己当老板了？我告诉你姓刘的，你就是一条狗！”

“程小姐！”段秋彤越听越不对，只能大声呵斥打断了她。

程鑫鑫这才反应过来，身边还站着些看戏的警察，于是捋过耳边的头发，装模做样的整理了一番：“……不好意思啊，我有点激动。”

段秋彤无奈的摇了摇头，也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有什么毛病，像是火药见了明火，一碰上就炸。

“——程小姐，请你详细的说一遍昨天晚上行程，从你进入辉煌夜|总|会开始，一直到离开。”她顿了顿，“这可能涉及到我们目前在调查的一起刑事案件，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配合。”

“昨天晚上八九点左右，我来店里，本来是楚冰叫我来玩的。结果到了以后先撞上她了，”她瞥了眼一旁偏过头去的刘昕洋，甩了个白眼过去，“我俩就呛了两句，没多说什么。后来我就去了包厢，一直到……我也不知道几点了，反正挺久的，我就去了趟洗手间，回来以后没多久楚冰就出去了。”

“他也就去了一会，没多久就回来了，再后来我们就结束了，那会要夜里两点多了吧，他喝多了就上楼去睡，我自己打车走的。”

她话讲的清楚，却故意模糊了重要的部分——关于监控的那点内容，她一个字都没提，却也没有否认，只是模糊的用“楚冰出去了一会”盖了过去。

段秋彤不想再跟她废话，于是从随身带的夹子里抽出一张照片，举到她眼前。

“见过这个人吗？”

是杜晨的照片。程鑫鑫仔细看着照片里的脸，思索了一会，忽然变了脸色，似是想起了什么。不过她好像没打算多说，眼神飘了一瞬，又故作思考起来。

“好像……没有。”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后，“是我们店里的人吗？”

“你再仔细看看。”段警官把照片递给她。

刘昕洋转过头去瞧，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相片中的人。

程鑫鑫假装回忆：“这个……我还真……”

“你装什么啊？”刘老板又耐不住性子开口，“昨天你没见着？”

“我！”见到开口的是刘昕洋，她下意识想要回怼，可此事她又颇为心虚，不自主的看了眼段秋彤。

对方面无表情的瞧着她，似乎是在观察，她语气软下来：“——我，我见着什么？”

“不是我说你……”

“哦~你说的不会是昨天那个女孩吧？”她很快想到了对策，面不改色的演了起来，“刘老板，这得问你啊，这不是你带来的人吗？”

她将手里的照片甩出去，转头对着段警官讲：“是，我昨天来的时候，在走廊不是撞见她了么，当时她身边就带着个姑娘。”

“那姑娘莽撞的很，还把我手机撞坏了呢，”她一边说着，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出去，似乎是作为证明，随后程鑫鑫又转过头去阴阳怪气起来，“走廊里那么黑，我怎么看的清人家长什么样？刘老板，你自己带的姑娘你自己不管好，出了事，怎么叫警察问到我这来了？”

“装你妈呢？”刘昕洋实在看不下去，“你昨天不是自己见过她了？后来还带着楚冰过去，是不是你？”

“我什么时候——”

“那监控拍得一清二楚，人家警察早都看过了，你在这装什么纯情少女，表演型人格啊你？”

“你嘴巴能不能干净点！”

二人又呛起来，不过段秋彤这次没再阻拦，反而靠着前台的边沿，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。

“好好好，你干净，你自己伺候男人不够，还得糟践别人姑娘。”

“你胡说什么！谁糟践了！”程鑫鑫有些慌神，故意拉高声音，想掩饰自己心虚，“你有证据吗？没有证据你这叫污蔑！你这是诽谤！我可以告你知不知道！”

“呵。”刘昕洋见她急了，反而笑出声来，“你那点脏东西我还不知道？”

“脏？”听见这话，她竟然冷静了下来，一副轻蔑的眼神瞟了她几眼，随后将两手抱在胸前，“你还有脸说我？别以为你私底下那点事儿我不知道，你跟那个乔老板不清不楚的，干的不也是龌龊勾当？”

“乔老板？”刘昕洋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，“你真是——哈哈。”

她似乎被气笑了，两手叉着腰：“我跟人才见过几面啊，你也真牛，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编——我说咱俩到底谁龌龊啊？你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那点东西？就没别的了？伺候男人上瘾？”

“那谁知道呢，”程鑫鑫并没被对方这激将法刺激到，继续阴阳怪气，“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，看你每天装那么正经，谁知道私底下什么东西——还有你带的那个姑娘，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，谁知道私底下做什么工作的，打扮那么清纯，不还是想被男人……”

“啪！”

措不及防，刘昕洋赏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，程鑫鑫反应不及，结结实实的打到她的脸上。这一巴掌力道不小，她一个没站稳，踉跄着跌了几步。

“咱俩谁嘴不干净？”

刘昕洋站在原地，扇人的那只手还举着，挑衅似的看着她。程鑫鑫捂着脸，不可思议的回过头，她的头发都甩到脸颊上，紧贴着被打的滚烫的皮肤，显得人都凌乱了几分。

“哎呦别动手别动手。”段警官觉得到了该自己出场的机会了，于是赶忙上前来，欠身去扶程鑫鑫的胳膊，一副和事佬的样子，“你看看，这好好的怎么还动上手了。”

程鑫鑫似乎还没缓过神，被人拉着站起身来，使劲揉了下自己的脸。

“——没事吧？”段秋彤好心问道，“你看这……哎！”

程鑫鑫忽然挣脱了她胳膊上那只手，发了疯一样出去，伸手去抓那一头黄毛。

“刘昕洋你大爷！你凭什么打我！你什么东西！”

“这是干什么！”

几名警员连带着段秋彤都赶忙上来拉架，可不知道程鑫鑫哪来的力气，死抓着她的头发往下按，刘昕洋吃痛，弯下身子去抓她的手腕。

二人身高差得多，如果站直了，刘昕洋要高她一个头，所以自然力量上有所差距。她的手腕被人死捏住，痛的只能松手，刘昕洋感到头皮的力量放松了，于是猛地挣扎，把人甩了出去。

“——啊！！”

程鑫鑫穿着高跟鞋，一个没站稳便跌倒了，正巧头磕在前台的拐角上，人瞬间就没动静了。

“哎呀！没事吧没事吧——”段秋彤赶忙去查看情况，不过对方只是被磕蒙了，捂着头坐在地上，痛得说不出话。

一旁的警员快速把刘昕洋按在地上的，她扯着嗓子狡辩：“你们按我干什么——都看见了是她非要冲过来的啊。”

“明明是你先打我的！”

“行了！都闭嘴！”段秋彤终于要结束这场闹剧，“你们两个都冷静冷静行不行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？”

刘老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，心说刚才吵架的时候你不知道拦着，现在到装起老好人了。

“行了放开吧。”她拉开警员，把刘昕洋扶了起来，“你们两个——”

“啊啊啊！！！！！”

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是个女人的声音，撕心裂肺的，打断了乱哄哄的几人。那声音听着像是从建筑外面传来的，很远，但极具穿透力，冲破了钢筋水泥的束缚传到几人的耳朵里。

“……什么情况？”一旁的女警小心开口，几人都被吓得不轻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。

段秋彤叫上两名警员，往声音的方向走去，顺着走廊向深处靠近，没走几步，忽然有人拉开了尽头储物间的门，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。

对方瞧见几人，仿佛见了救星，连滚带爬的扑倒人身上，一脸惊恐的喘着粗气。

段警官定睛一看，怀里的女孩不就是先前那个前台小妹吗？
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死……死人，死人……”

刘昕洋闻听，赶忙凑了过来：“什么？什么意思，你说店里有死人？”

“不是，外、外面……死人了，老板……老板死了！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段秋彤听得一头雾水，“什么叫老板死了？”

那姑娘指着外面，忽然哇哇大哭起来，又挣扎着爬起来，跑了两步栽到刘昕洋的身上。

“是楚老板……楚老板死了！！”